除夕攻势

以10月25日计算,志愿军出国作战整整两个月,26万志愿军把42万联合国军从鸭绿江边一直推过了整整半个朝鲜。溃败的美第8集团军,终于在三八线以南收住了脚。这是他的司令官沃克中将在他生命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镜头。12月23日,他乘坐的吉普车在拥挤的公路上夺路抢行时翻车身亡。

三天后,他的遗体被运回美国。这一天正是圣诞。一个月前,麦克阿瑟曾当面向沃克讲过,“圣诞节就可以结束战争,回美国过年了”。经麦克阿瑟推荐,杜鲁门任命陆军副参谋长李奇微接替驻朝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当晚即飞离华盛顿,圣诞节的午夜抵达日本东京。

次日凌晨,这位欧洲战争的名将身穿一套陆战军服,胸前挂着两颗手榴弹,直飞朝鲜三八线前线。战后他在回忆录中说:“我当时见到的是一支张皇失措的军队,这时中国军队已在三八线以北地区向前沿移动,又一场大战即将来临。”面对中国军队强大的攻势,李奇微却着手制定一项进攻计划,当时他的参谋人员都感到疑虑重重。事后证明,正是李奇薇这种进攻意识所确定的美军的“磁性战术”,才使彭德怀感到遇到了一名真正的对手。

1950年最后的几天即将过去,这时的朝鲜三八线战区,迷茫的风雪中蕴藏着一种杀机。

1950年12月31日17时,中国军队按照预定计划,经过短促的炮火准备之后,全线发起进攻,并迅速的突破了美军在三八线预设的防御阵地。志愿军右纵队第39军在炮兵支援下,其主力1月1日佛晓前突入美军防御纵深约10公里。第38军在炮兵支援下,于进攻发起后一小时突破敌人阵地,至1日12时突入美军防御纵深20公里。第40军第119师在炮兵支援下,于进攻发起一个半小时后突破临荆江,至1日佛晓前突入美军防御纵深12公里。至此美军第一道防线已全面崩溃,特别是其右翼已经完全暴露,美军恐中国军队从其暴露的右翼实施深远的迂回包围,使其10多万军队拥挤在汉江北岸背水作战而陷于危险境地,被迫于1月2日开始实施全线撤退,只以一部兵力在汉城以北进行掩护。

志愿军左纵队第42军在炮兵支援下,于进攻发起一小时20分钟后突破美军阵地,继续发展进攻,沿途打破了美军10余次阻击。第66军主力于进攻发起了3小时突破敌人阵地,会同第42军歼灭了该地区的南朝鲜第20、第31、第32团和第5师的第36团以及炮兵第24营,缴获加农炮、榴弹炮等30余门,俘虏700余人。

美军在中国军队的猛力攻击下异常恐慌,被迫于3日15时开始自汉城撤退。李奇微亲临汉江大桥桥头指挥,他为了保证其第8集团军能迅速撤退下达命令:“如果南朝鲜难民争夺汉江大桥,影响其撤退行动,就开枪射击。”4日,志愿军第50军和第39军各一个师和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一部攻占汉城。战斗至1月8日,中国军队将美军驱逐到北纬37度线附近。鉴于中国军队在进攻中并未能大量歼灭美军有生力量,美军有计划的实时撤退,企图诱中国军队深入,而后在其侧后实时登陆,对中国军队进行夹击,彭德怀果断决定停止追击。

第三次战役是中国军队对愈有防御准备的美军进行的一次较大规模的进攻战役。经过7昼夜的连续进攻,中国军队突破了美军在三八线的防御,歼灭美军19000余人,收复了汉城。当时中国军队已连续进行了两次战役,部队相当疲劳,再加上战线南移,供应更加困难。毛泽东依据当时形势,从政治需要出发,决定中国军队立即越过三八线,再打一仗,然后休整。

第三次战役结束后,中国军队用两个月的时间进行了休整,准备3月间发动“春季攻势”。这时,美国人已发现中国军队粮弹补给困难,每次战役只能持续7至10天,美国人称之为“礼拜攻势”。同时,美国人还估计中国军队第一线兵力不足,短时间内不可能发动进攻。美军迅速完成了部署调整和补给,自1月25日开始,由西至东逐步在全线发起了大规模进攻。中国军队没有料到美军会这么快发动大规模进攻,所以主要把精力放在春季攻势的准备上。当中国军队判明美军企图之后,于1月27日停止休整,准备进行第四次战役。

中朝两军召开了会议,战役部署如下,西线由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指挥第38、第50军和人民军第一军团简称韩集团,抗击美军向汉城方向的进攻。东线由邓华副司令员指挥的第39、第40、第42、第66军简称邓集团,于汉城以东地区集结,准备实施反击。人民军第二、第三、第五军团掩护邓集团集结。1月25日,西线美军先发起进攻,重点为水源至汉城公路铁路两侧约20公里的地段。2月3日,西线进攻的美军占领了中国军队一线阵地,志愿军转至第二线防御。西线美军占领中国军队第一线阵地后,继续猛烈进攻。中国军队决定立即对东线的美军实施反击,以打破美军的进攻。

2月11日17时,邓集团和朝鲜人民军第三、第五军团按预定计划开始了战役反击。反击作战于13日晨结束。两天中,志愿军歼灭了南朝鲜第83个团、第3师、第5师各一部,美第2师一个营,4个炮兵营,共12000余人,其中俘虏7800余人。14日,西线美军骑兵第1师应英27旅、南朝鲜第6师开始增援。

是日晚,中国军队调整部署,继续以6个团的兵力进行攻击,并将美军压缩在不足两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区。但是美军已形成据点式防御,兵力火力集中,志愿军炮兵少,弹药又不足,因而仍未能解决战斗。从当时双方力量对比来看,中国军队歼灭援敌的可能性很小,因此中国军队于15日17时30分决定停止进攻。16日,佛晓前,志愿军进攻部队撤出,战斗向北转移。从3月7日起,美军集中5个军的兵力,在全线发动了大规模进攻,企图从中间突破,造成由东北迂回包围汉城的态势,以夺取汉城,进而向三八线推进。

为了防止发生不利情况,中国军队第19兵团奉命集结,准备入朝参加西线作战。为了防备美军从侧后登陆,志愿军第9兵团的两个军加强了东海岸的防御。3月9日,中国军队根据当时战场形势,决定第一梯队8个军自3月10日起按照预定计划逐步向北转移,第二梯队3个军接替,继续采取运动防御至三八线以北地区。战至3月底,中国军队全线部队已逐步转移至三八线以北附近地区。4月初,美军越过了三八线。

迄始战

美国当时正在秘密拟定一项从朝鲜撤军的计划。美军参联会在制定方案时,让麦克阿瑟在地图上标出美军在中国军队压力下,最后撤到哪个位置的时刻,就是美国最后决定美军要撤往日本的时间。麦克阿瑟大为不满地在地图上标出了釜山。参联会在制定撤退方案时,按照杜鲁门的指令,还计划撤走100万南朝鲜人,其中包括36000多名政府官员和家属、60多万名警察、26万名士兵,以及他们的家属除了把军队放在朝鲜冀州岛外,其余全部运往日本。美国制定的这一计划虽然是为了应备万一,但同时说明了美国在它的全球战略中已决定放弃朝鲜。这时的美国已经清醒地看出,苏联为了遏阻美国在西欧的发展,正在用中国去拼耗它的实力。在中国发起突破三八线战役即第三次战役的前一天,参联会通知远东司令部不会再派一兵一卒前往朝鲜。在此之前,麦克阿瑟曾向华盛顿建议,用海空军轰炸并封锁中国本土,使用蒋介石军队入朝作战并援助台湾进攻大陆。这一切建议遭到白宫的否定后,麦克阿瑟亲笔给美国一位议员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始终没有全文公开过,但说法很多,说麦克阿瑟像老师对学生一样教训他的总统。他说,“亚洲和欧洲同样对美国尤为重要”。杜鲁门读到这封信的时间是4月11日下午。杜鲁门立即决定撤销了麦克阿瑟的全部职务。杜鲁门在声明中说,他不能相信像麦克阿瑟这样阅历丰富的军人,竟会不明白,把中国国民党军队用于朝鲜战场并同时轰炸中国本土,是在冒挑起全面战争的风险。

对远东司令的突然被免职,美国一些报纸指出,这是杜鲁门受到西方、英法、盟国压力而作出的决定。而美国军方高层人士则认为,真正的原因是麦克阿瑟的许多做法超出了他军事指挥官的权限范围。美军参联会立即电给正在朝鲜访问的陆军部长佩斯,指示他在24小时之内向麦克阿瑟本人宣读总统的免职命令。命令说:“我深感遗憾的是,我不得不尽我作为总统和美国武装部队总司令之职,撤销你盟军总司令、联合国军总司令、远东美军陆军总司令的职务。你的指挥权交给李奇威中将,立即生效,杜鲁门签字。”好像在唱对台戏,好像要产生强烈的反差对比。麦克阿瑟被撤职的同时,中国政府派出了庞大的慰问团。他们带着全国人民献赠的1093面锦旗、420多万元的慰问金、2000多箱慰问品及15000封祖国人民写给最可爱的人的慰问信。来到朝鲜前线。第四次战役结束后,中国军队持续进行了两个多月的异常艰苦的运动防御作战。中国军队当时的意图是在第二番志愿军部队的9个军到齐后,再进行有力的新的战役,争取在新的战役中能有志愿军9至11个军及炮兵7至8个师、坦克3至5个团和朝鲜人民军两个军团参战,从而扭转一时的被动局面。但各方情报及种种迹象表明,美军进占三八线以后还要继续北进,而且从侧后登陆配合正面进攻的可能性为大。中国军队为了粉碎美军从侧后登陆配合正面进攻,夺回主动权,决定在美军登陆之前实施反击。

22日,志愿军第9兵团指挥第26、第27军及第39、第40军配属炮兵第1师从左翼突进。志愿军第3兵团指挥第12、第15、第60军配属炮兵第2支从正面突击,第19兵团指挥第63、第64、第65军和人民军第一军团配属炮兵第8师,从右翼突击,发出全线反击。

中国军队连续作战3昼夜,但战役发展形成平推,歼灭美军不多,美军于25日逐步撤至第二线阵地继续抵抗。26日,志愿军继续向敌防御纵深发展进攻。28日美军主力撤至汉城,继续组织防御。中国军队第五次战役发起后,整个战线形成由西南伸向东北的斜线态势,东线敌人明显突出,而且均系南朝鲜军队。中国军队于4月28日决定立即向东转移兵力,以南朝鲜军队为主要歼击目标,举行战役的第二阶段作战。随即第三、第九兵团先后向敌军发起猛烈突击,于5月17日突入敌军纵深28公里。

在中国军队连续突击下,东线美军第10军主力已沿战线逐次东移,美第3师则由汉城东南迅速东,援南朝鲜第8师也建立了纵深防线,至此敌人又形成了东西相接的完整防御。而这时中国军队粮弹将尽,一时难以补充,雨季又已接近,江湖沼泽,在志愿军之后,一旦山洪爆发,交通中断,那时将重现人民军被美军仁川合围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21日中国军队决定停止进攻。23日中国军队主力开始向北转移。

23日晨,美军就开始有计划的猛力反扑。美军在反扑中共集中了4个军13个师的兵力,以摩托化步兵、坦克、炮兵组成的特遣队为先导,并有大量的航空兵和远程炮兵支援,多路向志愿军实施反扑。由于对美军有计划的实施这种规模、这种形式的反扑估计不足,未能组织有效的交替掩护,又因8000多伤员未能及时后送,造成了中国军队十分被动的局面。为了稳定局势,中国军队主力及人民军主力立即转入了全线防御。随着中国军队全线防御布置的完成,美军的追击行动被阻止,整个战局趋于稳定。中朝军队将美军阻止在三八线附近,双方均转入防御,第五次战役遂告结束。

开城谈判

1951年5月1日,社会主义各国同时举行了意义非同往年的盛大庆祝游行。朝鲜战争是东方阵营第一次显示出惊骇世界的力量。从国际劳动节的第二天起,5月2日到16日,美国最高决策机构国家安全委员会开了整整两个星期的会,背后就美国在朝鲜所追求的政治和军事的目标,委员会向总统建议,拟通过谈判结束敌对行动。第二天,杜鲁门即批准了这一建议,他明确的指出:“美国的主要敌人是苏联,只要这个敌人还没有卷入战场而在幕后操纵,美国就绝不能在朝鲜浪费自己的力量。”在战争的一年中,美国损失了10万兵力,耗用美元100个亿。1951年军费预算激增到600亿美元,使每一个美国人担负了307美元的战争费用。

朝鲜半岛1951年5月份的战争态势是,美军、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军虽然增加到69万人,但中国和北朝鲜军队的数量已达到了112万,美国现役陆军总共18个正规师,投入朝鲜的就有7个半师,而苏联这时一兵一卒都没有动用,美国急需停战。

5月中旬以后,美国外交机构开始行动起来,意图疏通一条与中国谈判停火的渠道。5月31日,美国通过已离职的原驻苏大使凯南以老朋友的关系拜访了苏联驻联合国的代表马立克。在闲谈中提到了停火,职业的敏感性,使马立克马上明白了凯南来访的真正目的。美国的信息很快传回了莫斯科。4天以后,即6月3日,金日成秘密前往北京,毛泽东和他谈了停火的利弊。20天以后,即6月23日,马立克在联合国新闻机构举办的一个叫“和平的代价”节目中突然露面。在广播演说中,他谈到在朝鲜交战者之间开始进行停火谈判的时机已经到来。当天,杜鲁门指示美国驻苏大使求见苏联外交部长,就马立克的演说词问苏联政府的意见,他得到了明确的答复:马立克的讲话代表苏联官方意见。

6月25日,杜鲁门利用参加一次典礼的机会发表演说时,突然插进一段与典礼内容完全无关的话,他说:“美国愿意参加朝鲜问题的和平解决。”同日,中国的人民日报也发表了一篇社论,表示中国人民赞成马立克的和平建议。不知内情的世界舆论一致认为是苏联的建议打破了朝鲜战争的僵局。

4天以后,6月29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给远东的李奇微发出一份急电。电文说:“奉总统指示,你应在30日星期六东京时间上午8点,经广播电台将下述文件向北朝鲜军司令部发出,同时向新闻界发布。”文件全文是:“本人以联合国军总司令的资格,奉命与贵金谈判下列事项,因为我得知贵方可能希望举行一次停战谈判会议,以停止朝鲜的一切敌对行为以及武装行动,并愿适当保证有关停战协议的实施。我在接到贵方对本文的答复以后,将派出我方代表,并提出会议的日期,以便与贵方代表会晤。我提议这个会议科在元山港内一艘丹麦医疗船上举行。美国陆军上将李奇微签字。”这个声明经东京和汉城电台反复播放后,美军还用传单方式向北朝鲜散发。

三天以后,7月1日,北京拟就的一份复电以金日成和彭德怀的名义在北京经广播电台发出。电文如下:“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微将军,你在6月30日关于要求和平谈判的声明收到,我们授权向你声明,我们同意为举行关于停止军事行动的谈判而和你的代表,会晤的地点我们建议在三八线上的开城地区。若你们同意,我们的代表准备以7月10日至15日和你们的代表会晤。朝鲜人民军总司令金日成、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签字。”

经过10天的协商,交战双方决定在中国军队控制的开城一个叫来风庄的地方正式开始谈判。

7月10日清晨,联合国方的代表从文山前线乘直升飞机飞抵距开城10公里的板门店,然后换乘汽车,按双方约定悬挂白旗,直驰开会地点。代表联合国谈判的是清一色的美国职业军人,团长是美远东海军司令乔伊,代表分别是美国驻远东的海陆空三军副参谋长,另外还有一名南朝鲜第一军团的司令白善业。谈判会场由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军事警察负责警戒,以开城为中心,半径5英里以内为中立区。中国和北朝鲜的代表是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和参谋长谢方,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长南日和情报部长李向朝。中共中央指派原中央社会部部长李克农全权负责谈判工作,并指定外交部新闻局长乔冠华作为他的助手,同时赴朝,工作人员包括中国驻朝武官柴城文等。

被选定的会场战前原是一座茶馆,而此时进出茶馆的人都不是来喝茶的。第一次会议时,美军代表团抢先进入会场,直接坐到了面朝南的位置上。当宣布开会时,美军代表立即把一面联合国的小旗摆在他们的桌前。按照国际惯例,胜利方是坐在面朝南的位置,而战败者是面朝北而坐的。第二天会议中朝代表早早进入会场,坐在了朝南的坐席上,并且把朝北的坐席换成了一排排的矮凳子,还把一面很大的朝鲜国旗放在了台面上。

这是中国战地记者拍摄到的他们的同行美国记者在会场外的情景,他们正在打赌这次谈判需要多么长的时间,结果赌最长的时间的是5个星期。而实际上,这次谈判仅仅为达成一个一致的会议程序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会议开到第24天的时候,一个意外的事件让早已不耐烦的美国人找到了借口。8月4日中午,一支全副武装的中国联队徒步通过美国代表团的驻地,违反了双方关于会议地点半英里内不准有武装部队的协定和开城半径5英里之内所有人员只许配备腰配武器的中立区规定。虽然中国马上表示了道歉,但美国还是单方面宣布立即休会。

休会5天以后,美国同意赴会。赴会的第9天,一件更为严重的事件发生了。8月19日清晨,中国军事警察一支9人的巡逻队在中立区内突然遭到伏击,排长姚庆祥当场中弹牺牲。当天上午,双方联络官赶到现场,在各国新闻记者实地采访中进行查证。事实很清楚,凶手是南朝鲜的武装人员,约30人从美方阵地潜入中立区。事件发生两天后,美方答复说,联合国军不能对游击队的活动和治安问题负责。就在美方答复的当天晚上,8月22日夜间10:20,一架美国飞机潜入中立区,低空盘旋了5圈后,投下4枚燃烧弹和12枚杀伤弹,并对中国代表团驻地多次俯冲扫射。这是当时采访会议的记者拍摄下来的现场勘察的镜头。

第二天,8月23日,中国和北朝鲜通知美方停止谈判会议。事实上,在此5天以前,继8月18日联合国军已经发动了大规模的夏季攻势,美国人说“让大炮和机关枪去辩论吧”!

空中绞杀战

1951年初夏以后,李奇薇已经清醒地认识到,面对兵源占绝对优势的中国地面战线,美军再不可能像战争初期那样长驱直入,即使突破对方某一处防线也是十分困难。由于在狭窄的北朝鲜境内压满了成体系配置的77万中国志愿军,美军两栖登陆的可能已不存在。美国唯占优势的是海空力量。

几乎是在开城谈判中断的同时,美军开始了一场长达三个月之久的空中绞杀战。二战期间,美英空军曾在意大利亚平宁半岛向德军使用的铁路干线发动长期的攻击,成功的实施过一次空中阻滞战役。六年以后,它又重新翻版用在朝鲜半岛。它的具体战法是在朝鲜北部划定一个阻滞地区,以大批量的空中力量进行长时间的轰炸,以切断志愿军的后方补给线,窒息中国的作战能力。在制定这个计划时,李奇威说,“我们就是要用空中力量这根绳子,一下子把中国巨人勒死”。

据当时美军情报部门分析,在前沿战区内,中朝部队有60个战斗师,每一个师每天至少需要40吨补给品才能维持有限的战斗。这样中国后勤部门就要每天将2400吨补给送往前线。以每辆卡车载重两吨计算,运送一天的补给就需要1200台卡车,从鸭绿江到前线往返需10天,以5天计算,大约需要6000以上的量次。如果用火车,每天就必须有120节车皮到达前沿战区。因此,切断北朝鲜有限的公路和铁路就是对中国军队的绞杀。

按照作战计划,美军将北纬38度15分到北纬39度15分这一宽度地区定为主要封锁区,把通过这个封锁区的7条交通干线又分化成3个责任区,分别由空军第5航空队、海军陆战队第一航空队和第77特混舰队按区域进行轰炸,摧毁每一条公路上的每一辆卡车和每一座桥梁、每一条铁路上的每一节火车和每一座车站,以彻底瘫痪39度线上的全部运输能力。

这一时期正值朝鲜雨季,由于战火对水利设施的破坏,北朝鲜境内发生了40年未见的特大洪水,仅洪水冲毁的铁路桥梁就有94座,洪水还冲毁了50%的公路桥梁,仅洪水造成的运输中段就长达一个月之久。这对李奇微的空中绞杀行动可谓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命令远东地区2000多架海空军的战机不分昼夜轮番出动,不惜代价狂轰滥炸。在重点地区,平均每天出动5至6批次,每次60至100余架大编队机群集中向目标投弹。到8月底,重点封锁的兴安州、西浦、界川这个三角地带所有的铁路和桥梁已没有一座和一段是完好的,尚能通车的也只有几个地段,总长度不过150公里。在一条长73公里的重点铁路线上,美国扔下的炸弹竟达到了38186枚,平均不到2米就有一枚炸弹爆炸。这种轰炸逐日逐周逐夜的在加剧。据统计,9月份美空军出动飞机3027架次,10月份增加到4128架次,11月份陡增到8343架次。被美军炸毁,又被志愿军工兵修复,而后又被炸毁,再被修复的桥梁达到了190座次。破坏又被修复,修复再被破坏的铁路达到4000多处。

中国每月必须运往前线的物资仅有一小半运达。8月底之前这段时间,前线部队就已经发生了粮荒,许多二线部队靠野菜充饥,弹药运不上去。前沿阵地曾发生过在弹尽之后往山下滚石头阻击敌人的事。在这危难的时刻,彭德怀派志愿军副司令洪学智亲自去抓后勤保障,随即成立了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洪学智任司令员。彭总对他说:“前方是我的,后方是你的,你无论如何要打破李奇微这个天门阵。”朝鲜战争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已成了一场拼后勤的战争。历来以“肩上后勤”著称的中国军队遇到了一个全新的课题。顺便提及的是我们在片头讲到的那支北平和平起义的原国民党部队,这时也以解放军第23兵团番号入朝轮战,改称志愿军第23兵团,兵团司令即北平绥远起义的国民党将领董其武。该部队就是负责保护那条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排除美军扔下的定时炸弹及空袭预警。

在这段时间里,中国国内驻军几乎所有的高炮分队都进入朝鲜轮战,平均每月击落敌机60架,总计击落了430架美军飞机。中国军队中唯一的一支铁道兵部队,这时连司令部一起搬到了朝鲜,番号改称志愿军铁道兵团。据铁道运输司令部统计,美军9月份出动飞机3027架次,10月份出动飞机4120架次,死死咬住志愿军铁路运输的咽喉,9月轰炸铁路648次,炸断桥梁57座。10月破坏铁路1336次,炸断桥梁53座。但是正是这支用镐、用铁钳的英雄部队,最终保障了铁路的通畅,保障了时间跨度为3个月的这场反绞杀战的胜利。就连美国第8集团军司令范波里特也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创造了惊人的奇迹”。

在空中绞杀战全面展开的9月间,北朝鲜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中国战机,那是机头喷涂着一层红色的苏式喷气式歼击机,这使美军大为意外。在此8个月之前,1951年1月,北朝鲜北部曾出现过飞机拦截美军飞机。美国情报部门从电波中监听到的俄语通话判明,有两个苏联航空师的近200架飞机已入朝参加空战,负责平壤以北青川江约100公里交通线上的制空权。苏联对此缄默不已,驻在中国丹东的苏联空军人员一律穿中国志愿军军服,美国政府也不表态,佯装不知。但到了9月,当美国人在电波中听到的不再是俄语,而是华语时,他预感到在天空中又多了一个新的对手,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正式参战了。在整个战争期间,志愿军空军总计出动了飞机26491架次,击落美国飞机333架,击伤95架,自己被击落231架。

1951年的整个夏季,美国为了给予摆脱在朝鲜半岛的困境,在后续兵员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已考虑重新武装日本,这使美国在亚洲,特别是在东南亚丢掉的比朝鲜战场还要多。这里看到的是1951年美国准备单独与日本缔结和平条约时,各种国际会议的镜头。一年以前,1950年夏季,美国刚介入朝鲜战争的头几个月,就已经抽空了它在日本的占领军。随着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参加联合国军的16个国家已决定不再增兵朝鲜,美国自己也决定不再往远东增调一个师或一个团。麦克阿瑟在职时获白宫批准,授权日本建立一支75000人的警察后备队。这支名为警察的队伍在朝鲜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还进行了营级对抗军事演习。美国陆军部在杜鲁门的授命下,把向日本这支警察队伍提供30亿美元的计划列入国家预算。美国政府甚至计划在52年的6月1日前将这支警察后备队按10个作战师装备起来。

据战后美军资料披露,在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北上时,担负元山港扫雷任务的就是原日本海军人员和舰支。美国的这一切行径都需要有一个所谓的法律依据做保证,这就是1951年夏季出笼的《美日安全条约》。

美国对日本的单独苟合激起了深受日本军国主义压迫的亚洲各国的不满。美国拟定于9月在美国本土旧金山召开签约会议,中立的印度首先表示拒绝参加,一直称为被美军解放的菲律宾爆发了大规模示威游行,缅甸、印尼也纷纷发表抗议声明,甚至就连日本政府自己也不同意重新武装本国警察。现在看到的镜头就是那时日本人反对缔结《美日安全条约》,东京出现的骚乱。

1951 年10月8日,《美日安全条约》正式签字,苏联、波兰、捷克等国拒绝签字。十天之后,在朝鲜战场,美国地面部队为配合空中绞杀战发起的夏季攻势也偃旗息鼓。这次战役,美军集结了3个师的兵力,在东海岸大约80公里宽的北朝鲜军队的防御正面实施主要突击,战时一个月只攻占179平方公里,却付出了伤亡78000人的代价,而这其中美国士兵就占22000人。

板门店

美国夏季攻势失利后,9月17日,李奇微主动给彭德怀发了一封信,对美机误炸中立区表示歉意,这实际上是个信号。两天后,9月19日,彭德怀复信李奇微建议恢复谈判,并提出要换个地点。几经确商,最后决定在文山至开城的公路上,那个只有一间草房的板门店。10月25日,双方代表团的车队按约定时间几乎同时到达不在任何一方控制下的新会址。从7月10日算起,世界瞩目的开城朝鲜停战谈判用了44天时间,开了32次会议,除了达成一项会议议程的协议外,没有任何结果。在开城谈判中断了63天后,双方又开始了重新谈判。谈判的焦点仍然是军事分界线的划分。开城谈判时,中国曾建议以三八线为界,双方各自后退5公里,中间地带为非军事区。

美国反建议提出,战场上除了地面战线,还有一个海空战线。军事分界线只能在地面战线和海空战线之间划分。美国的观点很明确,同时也很荒谬,即它的海空优势必须在划分界限时得到补偿。如果按美国的建议,中国军队要让出12000平方公里的控制区域。如果按中国的建议,美国要退回到三八线以南。

在一次小组会上,中国代表谢方指出:“目前双方战线胶着在三八线附近,这应该说是双方综合军事实力形成的现状。”根据当时的速记稿,美方代表是一个叫霍志的将军,他说:“如果按你们的方案,以三八线化界,根据地形,我方在东线后撤后难以重新攻取,而你方在西线后撤后易于重新攻取。”

谢方当场问他:“我们在这里到底是讨论停战,还是在讨论停火一下再打更大的战争?”霍志甚至还提出,“要不然咱们现在丢硬币,各自选一面,谁赢了就按谁的来。”北京、华盛顿、莫斯科、平壤、汉城,谁也不会同意用丢硬币的方式来划分南北朝鲜的国土。美国在空中绞杀战和夏季攻势中被打掉了78000人,而战线仅向前推荐 2-8公里,最后还是回到谈判桌上。

板门店重开谈判后,中国马上提出一个新的方案,即“就地停战”。经过整整一个月的谈判,双方签订了一个协议,以实际接触线为军事分界线。美国在协议中加进一条条款,此协议在批准后30天之内签字生效。协议于11月27日双方批准通过。也就是说,在30天之内,美国李奇微、中国彭德怀,朝鲜金日成,只要同时签字,朝鲜就实现停战了。

但在这时,另一个问题出现了,它就是战俘问题。12月18日,谈判停战的双方代表按程序开始交换各自掌握的战俘名字。美方认为名单出入很大,联合国军司令部记录的失踪人数是11500人,而名单上只有4417人,差了7000多人。南朝鲜军记录的失踪人数是88000人,而名单上的人数只有7142人,相差的数目是8万多人。

美方代表质问北朝鲜代表,在战争头几个月,平壤的新闻广播公布的俘虏人数就已经是65000人,怎么现在才拿出11000人的名字呢?中国代表指出,志愿军曾在前线释放了成千上万的美军战俘,美国代表反驳说,只有177人回到了部队。这就是美军情报部门侦察到的设在鸭绿江边的关押联合国军的战俘营。这些战俘营,原是由北朝鲜军队看守的,因战俘死亡率太高,后由志愿军派出警卫部队接管。在谈判中,美方承认,根据他们的情报,中国接管看押联合国军的战俘营后,战俘生活待遇确有很大改善。在谈判中,因战俘人数问题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美国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使本以棘手的战俘问题更加复杂化,这就是美国提出的战俘自愿遣返原则。具体解释就是,双方交换战俘的时候,战俘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愿意或不愿意回国。李奇微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声明,联合国军将执行这一方案。美国认为,如果有大量的北朝鲜和中国战俘拒绝回到共产党方面,这无疑是心理作战中的一个胜利,是在世界面前对共产主义的一个反击。

12月27日,30天的有效期终于过去了,停战协定成为一张废纸。从这一天起,谈判双方虽然按时开会,但会议的时间越来越短,从一分钟到半分钟,有一次竟创下了25秒的记录。双方刚刚坐下,美方宣布现在开会,但同时马上宣布现在休会。说完起身走出会场。美国人用这种到会即提休会的办法来阻挠谈判的正常进行。

1951年的冬季,板门店沉寂在一片瑞雪之中,同时整个战线也相对的静谧。

细菌战

当朝鲜战争僵持到第二个冬天的时候,又一个敌人出现了,这就是瘟疫。2月下旬的一天,北朝鲜电台突然广播说,在平壤北部发现了美国的一枚细菌弹,里面装满了可以在冰天雪地里生存和飞舞的带菌的苍蝇。社会主义各国的报纸广播纷纷报道了这一消息,西方却把这看作是一条新的战线上的宣传攻势。美国沉默了一段时间。据战后资料披露,1951年夏季,北朝鲜已经大面积流行霍乱、伤寒和天花。美国情报部门判断,由于平壤估计瘟疫在天暖后还将泛滥,所以开始嫁祸美国。一个月以后,平壤公布美军在朝鲜北部散布的细菌达804次之多,范围遍及7个道44个郡。同时,中国卫生组织公布,在中国东北和青岛也发现了带菌昆虫。这时,细菌弹已演发成细菌战,前线的志愿军遂成立了以第一副司令员邓华为主任的总防疫委员会。在世界舆论的一片谴责声中,美军才在缄默中开口,断然否定使用了细菌武器的行为。美国国防部指示李奇微,一旦对方在板门店提出这个问题,要尽力明确否认。与此同时,美国国会向日内瓦国际红十字会主席发去邀请,表示美国欢迎全面调查。

国际红十字会接受邀请,但平壤拒绝该组织进入北朝鲜。3月3日,金日成在平壤接见了由苏联邀请的由欧亚拉美一些国家的法学家组成的国际民主法律工作者协会调查团。这个调查团听证了北朝鲜和中国医务工作者的各种检验报告,并查看了由北朝鲜提供的细菌弹实样和昆虫标本。调查团还当面听证了两名被俘的供认投掷了细菌弹的美国飞行员的供词。

3月31日和4月2日,调查团用两天的时间发表了一份长达数页的调查报告,确认美国在朝鲜进行了细菌战。

战后40年来,美国有关朝鲜战争的机要档案陆续解密,但是唯有细菌战的问题一直予以否认,就是这位当年向国际调查团供认投掷了细菌弹的被俘美国飞行员,在当时的听证会中,利用与一位调查团中的奥地利人同时进厕所的机会,偷偷说了一句,“我的话全是假的”。1954年释放战俘后,他回到美国,马上否认了他曾供认的罪行,这是他当时发表声明的资料镜头。

但是历史学家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份有关细菌战的美军文件。在这份文件中,美国陆军司令部曾制定了使用毒气和生化武器的作战计划。然而,历史学家同时指出,遗憾的是,它仅仅是一份计划。